六角树
晚秋时节,小外甥垚垚大婚,我专程回到老家,待吃喜酒。垚垚是我八个外甥中最小的一个,他结婚我格外高兴、格外上心,所以早早儿回来收拾收拾屋间,打扫打扫院子里的卫生,晒晒褥子被子枕头,以便居住在城里的弟妹外甥侄子亲人们,回来有个落脚睡觉的地方。
(责任编辑:商州民间文化研究协会)人在晚秋里,悄然念岁月,浅浅轻轻常惦念,我轻念一段往昔自己不曾看见,不曾经历,但常常听人当古经谝闲传的过往人物、景物、事物。外甥垚垚大婚待吃喜酒由于回来太早,闲来无事之时,脑际深出突然跳出了儿时听爷爷说的六角树故事,记忆起来了就不停萦绕心头,且藏着深深叹怀,似乎静待一场相逢。这段故事很小很小的时候常听爷爷讲,长大后又和猫子爷、诗书大大、海娃大大、秦川哥在一起讨问证实过。我久盼寻机会去苏沟河口六角树下,虔心祭祀大三门始迁祖张福同老先人,去拜望那株六角树。因为我相信,生长了数百年的大树,在人们心中就已经成了神树,不会有人伤害它,它一定还挺拔地生长在张家坟墓园中。 自小听爷爷讲了许多许多遍,始迁祖张福同老先人坟墓园在丹江北岸苏沟河口六角树下,那里还有先祖安的石磨子,还有先祖建的经年不塌不垮的老油坊。六角树有两抱子粗,生长在油坊后边、石磨子左上边,六角树右上边就是张家老坟墓园。那里也是张福同老先人逃避渭南战乱,携家带口来到南山商洛求生,初始安家居住之地。老辈子把那里称之为老屋场。 听说这棵六角树,生长在风吹扬尘起之细面面儿土聚集、枯草落叶腐败沤烂后与细面面儿土汇集、堆积成厚厚的山洼沃土之中。它出身名贵,长在福地,已在此生长了数百年,根深蒂固、枝繁叶茂、高大粗壮、蔚为壮观。当年老先人初涉此地,观山望水选风水,徜徉林间,倾觉此地真可谓可赏之诗,可游之画,有诗意内涵,绘画空间,悦心养眼,美不胜收。山有山向,背风日暖,水源丰沛,土厚宜耕,实为风水宝地,一家人就倚树筑屋垦荒而居。 爷爷说的这棵六角树,我估模着就是竹林关人常说的蛾儿树,学名“六角枫”树,因树叶子有六个角角儿而得名。爷爷常赞美那六角树,说它高大挺拔,枝繁叶茂,四季轮转,变化多端,韵味独特,色彩斑斓。春天嫩绿点点,夏天茂密盎然,秋天美丽红艳,冬天静谧妖娆,一年四季,随风而变。特别是秋风一起,六角树叶逐渐变色,由绿变黄,由黄变红,随风摇曳,煞是好看。他小时候同族里许多年轻人,常常结伴去六角树下老坟墓园祭祀祖先、游玩。说是累了坐在六角树下休息,感觉心情特别特别宽展,如痴如醉,所有的劳累、烦恼都随着六角树叶的摇曳而消散,心情极度轻松、美好、幸福、快乐、舒适、喜悦、宁静、温暖。 近几年,我一提说想去苏沟河口老坟墓园看看,大家都说修沪陕高速时,老坟墓园已被当作无主坟墓铲了,我不死心,想探究竟。2024年9月22日一大早,我就跑到村东头上院屋场前兴堂老哥家,他现在是村里对祖上往事最清楚的人,故向他打听实情,没想到他一说,使我大失所望。 兴堂哥回忆说,大概是一九五八年古历九月初,由于竹林关人习惯说法“九月九,定河口”么,也就是九月九日要在银花河石槽沟口搭一座木板桥。然而那年春汛银花河发洪水,把桥板和桥架子都冲走了。上午劳动歇伙时,生产队社员们坐一块儿商议今年搭桥桥板从那里来?大家突然想起了苏沟河口张家老坟墓园那棵六角树,认为那棵大六角树解桥板好得很,当下就定了兴堂哥、陶治安等八个精壮劳力,下午带上斧头锯子出发去砍树。陶治安是随其父陶明生从苏沟河口迁居到庙底石槽沟口的,老庄子也在苏沟河口,他带大家当晚歇在他大大楼上,晚上和第二天早上还管待大家两顿饭。他们在当地供销社买了大绳、铁丝,第二天一早去张家老坟墓园放倒了六角树,八人把树干抬到丹江河里,栓上大绳似放排往回运。不成想六角树干被江水冲进一个悬崖下带旋窝的没底儿深潭里后,没有了踪影儿。他们八个精壮小伙子轮番钻饮子探底儿去寻,最终还是没找到,老辈子传说,那六角树成了神树,砍倒要不得,砍了你也别想找到它,八个社员白忙活了一天半。 砍了六角树,苏沟河口张家老坟墓园就没有了神灵神秘磁场,老辈人干了亏心事,也就不敢去老坟墓园了。没有了神秘磁场,当地人就可以无所顾忌地进坟墓园开挖耕种,修沪陕高速施工时也可以随便挖胡乱铲,渐渐庙底张氏后人也就找不到那个地方了。怀念六角树,是我对家族历史的一次深情回望与致敬。 (编审 赵国军) |